本文刊載于《三聯(lián)生活周刊》2019年第45期，原文標(biāo)題《把愛情過成友情》，嚴(yán)禁私自轉(zhuǎn)載，侵權(quán)必究

記者/薛芃

思文（金海攝）

2013年，新婚的程璐和思文去桂林度了一周蜜月，同行的還有共同好友梁海源。三人一起白天游漓江，晚上斗地主，好不快樂。

6年后，梁海源把這個“三人蜜月”的故事寫成段子，在《脫口秀大會》第二季的比賽中一洗之前的陰霾，打了一場漂亮的“翻身仗”。那期的主題是孤獨，梁海源本想借用這個真實故事，自嘲自己有多孤獨，但短短7分鐘的表演中，字字句句都透露著三人友情的堅固。

他們仨是在深圳認(rèn)識的，因脫口秀結(jié)緣，又因為脫口秀一塊到上海發(fā)展。1989年出生的張博洋比他們略小幾歲，算是后輩，但在脫口秀道路上的經(jīng)歷頗為相似，一路從深圳到上海，寫段子、講段子、相互吐槽成為他們的日常。

他們?nèi)齻€還有一相似：都是《老友記》迷。程璐是英語***出身，《老友記》于他而言就像是教科書一般的存在。博洋的整個高三暑假都泡在《老友記》中。至于思文和海源，也多多少少受到過《老友記》的恩惠。對于這些脫口秀演員來說，《老友記》既是喜劇的范本，也在不同的成長軌跡中讓他們形成了相似的精神內(nèi)核，成為真正的朋友。

在這個大家族中，程璐、思文是特殊的一對，倆人戲稱彼此是“睡在上下鋪的兄弟”，他們把愛情過成友情，當(dāng)彼此在愛情中找不到相處的平衡點時，在友情中反而能找到。

以下是程璐、思文和張博洋各自口述的故事。海源沒有接受我們的采訪，他更想把這份友情珍藏起來，不和大眾分享。在與思文、程璐、博洋的聊天中，每每聊起海源時，他們都會說，這段應(yīng)該海源來講才有意思，你怎么不找他？我說我沒說動他，要不你們試試？程璐想了想說，還是算了吧，真正的朋友就是要尊重對方的一切決定。

程璐：我們的“吐槽”婚禮

大概十年前，我開始上臺講脫口秀。那時候在深圳，雖然有個俱樂部把喜歡脫口秀的人聚到一起，但沒什么厲害的人，大家都是業(yè)余的，就是單純的喜歡，都在摸索。

每次從俱樂部出來，我會習(xí)慣性地回顧一下大家的段子，做個復(fù)盤。第一次聽梁海源講“***麥”那天，晚上回家走在路上，我還一直忍不住笑。挺高興的，想著終于有人可以一起玩脫口秀了，是那種找到朋友和知己的感覺。但那晚除了聽他講了一段之外，我們都沒怎么聊天。對脫口秀演員來說，臺上非常能展現(xiàn)出一個人真實的性格，臺下是什么樣，臺上基本就是什么樣，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、態(tài)度，都在段子里。我很相信這種直覺。

認(rèn)識思文是之后的事。那時我和海源已經(jīng)算是俱樂部的“臺柱子”了，思文和朋友一起來看我們演出，因為節(jié)目沒那么多，我們總會準(zhǔn)備很多跟觀眾互動的環(huán)節(jié)，和思文的第一次了解就是通過這種互動。混熟后，我和思文的友情很快就變成了愛情，我們還試著“地下”了幾天，想瞞著大伙兒，但這種事根本瞞不住。

程璐（金海攝）

我和海源一直都很癡迷脫口秀，思文不是。她是國企員工。所以在我們這個小圈子里，思文是很“高貴”的。

俱樂部一度還有過“師徒制”，舊人帶新人，我?guī)У木褪撬嘉模贿^我也沒好好教她講脫口秀，盡教談戀愛了。在深圳的時候，她幾乎不上臺表演，也不愛寫段子，第一次上臺的段子還是我給她寫的，思文甚至沒想過自己現(xiàn)在會成為一名職業(yè)脫口秀演員。但她幽默感好，又很有自己的表演風(fēng)格，她經(jīng)常說一些方言的梗，只有她的口音說出來才好笑，我們都說不來。

俱樂部每周四有演出，一周只有這一次。小劇場外的馬路上橫著一座天橋，現(xiàn)在回憶起來，都是在天橋上大笑的場景。那會兒也年輕，什么都不圖，就圖個開心。深圳一年四季都不冷，夜色映著天橋下的來往車輛，我們幾個就邊走邊說笑話，一直笑個沒完。思文有個特點，一笑起來就停不下來，直到笑得肚子疼，扶著欄桿笑，蹲在橋上笑，笑得花枝亂顫的。到底在笑些什么真的記不得了，但總能想起那個畫面。

2013年，我和思文結(jié)婚，我們想搞一個特別的慶祝方式，決定在俱樂部辦一個“吐槽大會”，彼此之間用脫口秀的方式吐槽對方，這種形式在美國有，但國內(nèi)好像還沒人做。

有了這個點子后，我拉了個小群，當(dāng)時俱樂部里的朋友都挺興奮，三弟、Robin、銀教授、思文、海源都在其中。我還找來一些美國的吐槽視頻，發(fā)給大家學(xué)習(xí)，弄得挺像那么回事的，同時也制定了一些規(guī)則，比如無論吐槽得多狠都不準(zhǔn)翻臉。

“吐槽大會”當(dāng)天，桌上擺滿了各種酒和吃的，專門做海報，準(zhǔn)備很多細(xì)節(jié)，海源還打了個小領(lǐng)結(jié)，我們好像真的在辦婚禮一樣。臺下更興奮，一邊喝酒一邊起哄，觀眾特喜歡看我們互相“罵”，小劇場脫口秀就是有這種魅力，一切都特別真實，特別放松。我那天調(diào)侃思文矮，說我們一起擠公交車，我把她抱起來抓緊上面的扶手，她矮得只能懸空在那里，我安頓好她，就到后面找到個座位坐了下來。后來我在《今晚80后脫口秀》上也講過這個段子，其實最早是在深圳說的。

大家調(diào)侃海源，基本上都說他又土又窮，調(diào)侃我臺風(fēng)太爛。那天我們還弄來個攝像機(jī)，誰知道攝像機(jī)全程沒電，什么都沒拍下來。我們幾個原本只是普通朋友，經(jīng)過那次“吐槽大會”，變得熟悉起來，吐槽真的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，你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里。

后來我和思文租了房子，海源特別喜歡。我們住得不遠(yuǎn)，海源常來玩，他在那期《脫口秀大會》里說的段子，基本都是真事兒。我和思文鬧別扭、鬧離婚時，真的是海源最著急，比我還要傷感。

從原來的俱樂部離開后，我們自己辦了個新俱樂部，叫“逗伴”。深圳的脫口秀氛圍慢慢變好，喜歡的人越來越多，每場能聚集100多人來看，但觀眾的重復(fù)率很高，來來***每場都是那些人，逼得我們不得不每場都寫重新寫稿，講新段子。

這時候，原來的老俱樂部出來一個新人，張博洋。這個圈子本來就小，只要有優(yōu)秀的新人冒頭，很快就會受到關(guān)注。

張博洋（金海攝）

2015年，我和思文先去的上海，海源比我們晚半年，博洋更晚一些。我們都在給《今晚80后脫口秀》做編劇，壓力挺大的，要不停寫出新段子，還得好笑。思文的壓力更大，因為公司先簽了我，思文是“買一送一”的。她迷茫了至少半年，不知道該怎么定位自己。

海源來上海時，老板葉烽請了頓歡迎宴。奇怪的是，說是歡迎海源，老板突然說要給我和思文買一個電視，不過到現(xiàn)在都沒兌現(xiàn)。那年年會我們仨要表演一個節(jié)目，思文會跳肚皮舞，我們想著也不能讓她干跳，就表演了一個段子，說葉烽催我們寫稿子有三問：

——新段子寫了嗎？定位找到了嗎？電視買好了嗎？

——沒有，都沒（mèi）有。

——哎呀，真是人心隔肚皮。

——那么，有請思文上臺表演肚皮舞。

雖然看起來挺開心的，但剛來上海時壓力真的很大。從《今晚80后脫口秀》到《今夜百樂門》，我們每天都得不停地往外吐段子，很快就掏空了。我們幾個差不多每年都會找老板辭職一次，倒了一肚子苦水，老板一通安慰，又默默回去寫稿了。這種痛苦和掙扎很難說清楚，大概就是一種“革命友誼”。

友情是不同面向的，跟愛情相比，我們很少會把友情拿出來說。為什么呢？因為愛情是要說出來，愛情需要表白，友情才不需要，都是藏在心里的，沒事的時候一起玩，遇到事的時候會幫忙，就這么簡單。友情是很實在的，不需要任何甜言蜜語。

思文：成為朋友是愛情最好的結(jié)果

我認(rèn)識程璐和海源是在同一天，他倆在臺上表演。海源挺沒存在感的，一開始我還把他和另一個講脫口秀的弄混，他那時候特喜歡穿紅色Polo衫，很像流水線工人。不過他們倆都很好笑，是整個俱樂部里最好笑的兩個人。我們家客廳鋪了一大塊地毯，我們經(jīng)常吃飯聊天到深夜，地毯就是海源的床。

2012年我過生日，4月30號，請大家來家里吃飯，他們都挺喜歡吃我做的飯。我們一邊吃喝一邊聊天，聊到爆笑，從晚上七點爆笑到凌晨三點，笑到半夜鄰居過來投訴我們。我們也沒辦法，為什么能聊得那么好笑？出去吃飯也總被人投訴，但是又很難小聲，最后我們就只能去吃大排檔，可算是沒人投訴了。每次這種肆無忌憚一頓爆笑的時候，我們覺得生活也挺像《老友記》的，可能沒法一直像，但至少像過。

我們?nèi)齻€算是“喜劇拍檔”，其實喜劇拍檔很難找的，你要找一個跟你同頻的、笑點一致的人，能接住對方的梗，有來有回。有一本書叫《喜劇的藝術(shù)》，里面說一個喜劇演員能找到五個喜劇拍檔是最理想的，我問了一下身邊的人，發(fā)現(xiàn)能找到兩個就不錯了。所以直到現(xiàn)在，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寫稿子，一起想段子，也相互修改，挺合得來的。

到了上海，我才真正開始當(dāng)一個專職的喜劇編劇和脫口秀演員。程璐很喜歡講***麥，可我不行，一站到臺上就是自己一個人，誰也幫不了你。剛開始上臺的時候，程璐必須得在，如果他不在的話，我就很心慌。

程璐特別樂觀，樂觀到所有人都以為他是“富二代”，做任何事缺乏規(guī)劃，可我很容易焦慮，必須把事情籌劃得很好才能安心。正因為這樣，我們確實有一段時間差點離婚。他一心要當(dāng)脫口秀明星，我想天吶，我怎么會跟這么自信的一個人結(jié)婚，要知道，他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拮據(jù)到刷信用卡買機(jī)票了。

我們分開了半年，我仔細(xì)想了想對另一半的要求，我希望他一要有才華，二要人品好，三要很愛我，并沒有有錢這一項，我真的需要他有錢嗎？還是只是需要這個數(shù)字帶來的安全感？再次見面，我們把很多問題攤開來聊，聊著聊著又回到了那種狂笑不止的狀態(tài)，好像一切問題都煙消云散了。只是這段時間苦了海源，他比我們自己更舍不得我們離婚。

婚姻正常的結(jié)局是成為親人，最差成為仇人，最好的則是成為朋友。友情需要有共同語言，你們彼此懂得，可以再一起聊愛好、聊感受，而親人之間“懂得”不是第一位的。從一開始我們就是最好的朋友，現(xiàn)在要回到那個狀態(tài)。當(dāng)我們想明白了這一點，我們之間不但可以接納彼此的笑，更重要的是承擔(dān)彼此的痛苦。

如果我們不是做同一份工作，可能很難理解對方，分擔(dān)痛苦很重要的一點是，給對方行之有效的建議。程璐講過一個段子，給自己一個“吃軟飯”的人設(shè)，就是我給他的建議。我說你沒有真正想表達(dá)的東西，因為你太快樂了，沒有傾訴欲，也沒有吐槽的欲望，你的段子都是碎片化的，你得把它們捏成一個整體的東西。后來他就成了大家心中“吃軟飯”的形象，其實都是段子，不過他確實喜歡精明強(qiáng)干型的。

我很慶幸我們可以很深層次地理解對方，暴露自己的一切弱點，毫不掩飾。這在其他脫口秀演員面前，很難做到。博洋就是個天生的脫口秀演員，他很鄙視痛苦，他既不會跟人分享自己的痛苦，也不會承認(rèn)自己的痛苦，他承認(rèn)的痛苦一定都是那種很好笑的痛苦，他不會承認(rèn)自己不能被加工成喜劇的痛苦。他習(xí)慣把自己的痛苦解構(gòu)出來，變成段子，然后戲謔地、不正經(jīng)地、調(diào)侃地說出來，他可以自己想辦法消解掉一切。

對于很多脫口秀演員來說，痛苦都是一個羞恥的事，你不可能看到一堆脫口秀演員聚在一起說一件難過的事，可以嚴(yán)肅，也可以走心，但每當(dāng)氣氛稍有不對，就會有一個人拋出一個梗來，打破那種氣氛。這就是脫口秀演員之間的感情，在相互調(diào)侃中成就彼此。

從給《今晚80后脫口秀》節(jié)目做編劇開始，李誕就與程璐、思文、梁海源、張博洋等脫口秀演員是要好的工作伙伴

張博洋：我們更像是伙伴

我算是深圳本地人，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，去英國讀書后又回來工作。有一天上班時實在太無聊了，覺得自己也沒什么長處，只會搞笑，于是上網(wǎng)搜索“搞笑有什么用”，深圳的這家俱樂部就跳出來了。

我不是一個多樂觀的人，喜歡“罵街”，一開始的表演風(fēng)格就挺自我的，不過我的“罵”和“懟”都沒有攻擊性，只是單純的很好笑。我說話很直，但不論是調(diào)侃或諷刺，都不會讓別人難受，反而可以消解掉那些不愉快，這算是我“罵街”的優(yōu)勢吧。就用這種風(fēng)格，我去那個俱樂部講了三回就拿到冠軍，后來才認(rèn)識程璐、海源，原來我們都跟這個俱樂部有很深的淵源。

我的整個高三暑假都是在《老友記》里度過的，剛高考完無所事事，看到《老友記》就像發(fā)現(xiàn)了寶藏一樣，當(dāng)時還小，只是一味地向往他們的生活，心想人生要是能這么過，那得是多大的幸福？他們沒有真正的煩惱，生活的底色永遠(yuǎn)是高興，即使是家里被偷，錢德勒把腳趾切了，都還是那么高興。那時我意識到，喜劇和生活是完全不一樣的，《老友記》可以用這種方式，把生活中的悲傷化解得很充分，但生活不是喜劇，它有各種各樣的底色，我看著他們會很高興，自己的狀態(tài)和性格卻跟他們截然相反。我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做喜劇，直到自己成為那個逗樂觀眾的人時，才意識到《老友記》給我的影響。

后來我又反復(fù)看《老友記》，因為自己做了喜劇，感悟也會更新。我開始關(guān)注劇情的節(jié)奏，把控得太好了，搞笑的、無厘頭的、感動的，各個部分的拿捏都是教科書。以前我的表演風(fēng)格很單一，一味“罵街”，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這種方式?jīng)]有情感，那就立不住，讓人笑完就忘，現(xiàn)在我得讓自己的東西更豐富，有層次，有搞笑也有思考，深深淺淺的。

你說我們這群人是朋友，我覺得倒更像是伙伴。《老友記》里6個人沒有工作的交集，可我們?nèi)际枪ぷ鞯慕患覀冞@個工作又非常特殊，工作和生活分不開，上臺講的就是生活。脫口秀說得好的人，天生就很親近。你看他講得好，就會覺得他一定跟我是同類，坐下來就會聊得很愉快。

脫口秀演員坐在一塊聊天是最好笑的，大家都是各自生活圈中最搞笑的人，坐在一起句句都是笑點。講脫口秀的人多少都有點自命不凡，其實內(nèi)心都會較勁，比誰更幽默，比誰的段子更好笑。我們之間是這樣的友情，大家都是精神內(nèi)核很相似的人，志同道合，但不會很親密，無話不說，我覺得對于男性來說，最好的朋友應(yīng)該就是精神內(nèi)核相近。有一回在酒桌上，大家都喝大了，我也是，喝多了說話更直。一個新人演出總是效果不好，我就跟他說：“你不夠真誠，編的東西要建立在真實的情緒上，只要你足夠真誠，可能會冷場，但不會尷尬。”一開始，他戴著脫口秀演員自我保護(hù)的那張“笑臉面具”，滿臉不在乎，像平常一樣插科打諢，想要一笑而過，趕緊吹散那團(tuán)凝固的空氣。突然一下，他沒繃住，眼淚瞬間暴露出那份不曾示人的脆弱的內(nèi)心，帶著哭腔說：“我不是這樣的，我沒有不夠真誠。”非常嚴(yán)肅，是脫口秀演員身上看不到的嚴(yán)肅。我們都看傻了。

也許這就是脫口秀演員之間的友情。

脫口秀愛好者聚集在西安一家酒吧里，向慕名而來的觀眾進(jìn)行“***麥”表演（視覺中國供圖）

我總覺得，男性朋友之間是靠愛好連接的，一塊打游戲、打球之類的，但男女之間的友情不需要愛好，是靠單純的情感連接。至于男女之間有沒有純友誼，是個偽命題。男女之間的友情是一種選擇，男性很難跟一個毫無好感的女性做朋友，男性會把這種好感隱藏起來，弱化它，選擇成為朋友，當(dāng)然，這個選擇權(quán)更多在于女性。

我和海源之間的連接是養(yǎng)貓。我有只英短，養(yǎng)了兩年多，海源養(yǎng)的也是英短。有一回，海源給我推薦了一款貓砂，他說賊好用。我一用，天吶，巨臭還不吸水。“你平時都在用什么，你在用砂子嗎？”我回懟他。我們除了探討段子，就是聊貓，也會相互傾訴生活的煩惱，但都是調(diào)侃式的，看看怎么能把煩惱變成段子，拿到臺上去說，這種交流只有在脫口秀群體里能說，跟別人沒法說。

我那貓沒有名字，我想叫它的時候就敲三下，它想過來就過來，不想過來敲十下都沒用，只會淡淡地瞄你一眼。這似乎也是我理想中的朋友關(guān)系，相互獨立，又相互需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