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-12-1816:00|浙江新聞客戶端|通訊員夏海霜
一夜安然。
自然醒,不趕時間,真好。這么充足的一天時間,怎么浪費呢?虎丘?寒山寺?拙政園?還是滄浪亭?其實,這次蘇州行,我絲毫沒有規劃,只想走到哪兒是哪兒,隨性隨意。
初冬的蘇州老城街頭,陽光恣意地灑落,有點輕寒,但寧靜閑適。站在路口,我有點茫然。一個三輪車師傅帶著笑臉靠了過來。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迷茫。這是一個六十來歲的男人,看著憨厚善良,我莫名地對他不設防。
姑娘這是要去哪兒?
隨便走走,我想看看古城,品品蘇州味道。
好。姑娘第一次來?
嗯,是的。
三輪車師傅一臉的真誠,談吐也很有禮貌,他同時還遞上一張自己的名片。我著實意外,一個三輪車夫,還有自己的名片?這是蘇州古城文化建設的一部分吧。值得點贊。一看名字,喲呵,我立馬喜歡上了:水一舟。這個其貌不揚的三輪車師傅,居然有著這么唐詩宋詞還瓊瑤的名字!多么江南多么姑蘇的名字。這個名字如果出現在周莊搖櫓的船夫身上,那是不是更美妙呢?
你叫水一舟啊?
呵呵,是啊,名字很好,可惜我辜負它了。
真是好名字,逍遙灑脫。
年輕時,我自己改的名字,可惜最終也只是個三輪車夫。
你是個有想法的人。水上之舟,陸上之車,同理。人生奔忙,都為生活計,只要過得踏實開心,都是一樣的。
水師傅也大喜,仿佛遇到了知音。蘇州的街頭,我們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,居然一下子就有了親切感。人和人之間,有時候很奇妙,會因為某一句話,某一個觀點,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。
我欣然坐上水師傅的三輪車。三輪車也雕龍畫鳳,顯得隆重。
時間在車輪的翻轉間,過得飛快。半小時后,我們到達寒山寺。
水師傅說,你只管進去玩,兩小時后,我在出口處等你,找不到,你打我***,我一直候著。我說,我還沒給錢,你不怕我跑了?水師傅笑答,不怕,相由心生,我一看你就不是這樣的人。
我莞爾,入寺。為他這一份信任感動。
貌似每一個去蘇州的人,但凡會背幾句古詩的,都會沖著張繼的那一首《楓橋夜泊》,和那一聲隔空而來的夜半鐘聲,去看一眼寒山寺,然后在楓橋上自我YY式的遙想一下詩人當年的場景和心境。
因而,我也入俗隨流,蘇州游第一站便是寒山寺。
去過各地名寺不少,大多是古樸,沉寂,莊嚴的,只有寒山寺不同,顯得花團錦簇,宛如一個艷裝的女子。
這讓我不禁啞然失笑。
眼前的花紅柳綠,小橋流水,似乎和“寒山”之名相去甚遠,分明就一個鳥語花香的蘇州園林么。看來,也是一方山水養一方寺廟了。當然,寒山寺也并不是真的寒陋,而是因為寒山和尚而得名。但,從直觀上來講,我們總逃不開從字面上理解的局限,這是人的通病吧。
寒山寺,因唐朝那個叫張繼的落魄詩人,一次偶然旅途夜泊,悲憤之下,詩人病發作,寫了一首詩而名動天下,經久不衰。故而,寺內最多的是歷代文人墨客書寫的“月落烏啼霜滿天……”的碑文,排滿了整整一條長廊,各種字體爭奇斗艷。還有就是寒山寺的招牌菜——鐘聲!那大大小小的若干口鐘,靜臥寺內,有的銹跡斑駁,有的古樸凝重,有的光可鑒人,到處可見。
張大詩人即使展開他寫詩的思維,估計怎么也想不到吧,當初失意避禍之時,途經姑蘇,那是怎樣的一種落迫和無奈,在別人家家戶戶團圓的日子里,自己卻孤身流落至此,隨口發了一通牢騷感慨,居然成了千古流傳的佳作,而被后人竟相傳誦,還為以后的姑蘇城帶來了“嘩啦啦”源源不斷的銀子。
雖然這首詩也被人批得一塌糊涂,認為犯了很多常識性的錯誤,比如說姑蘇沒有江,只有河流,楓樹也不會種在江邊,江邊的那叫烏桕等等,但文學作品嘛,又不紀實,無須太較真了。更何況三更半夜黑燈瞎火的,你就是八百度的眼神,也未必看得清楚那是楓樹還是烏桕樹吧?
所以,這人生啊,什么是得,什么是失?真是很難說咧!
我在白天大太陽下,去的寒山寺,自然是找不到“月落烏啼霜滿天”意境,也找不到“江楓漁火對愁眠”的感慨。寺里轉了一圈即出來,順著河邊,過江村橋,在楓橋流連半晌,陪著張繼舉杯的塑像,隔時空醉談許久。看看時間差不多了,起身,出口處,水師傅已經候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