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海水里能種得出水稻？”種海水稻1年，這是上海沐瑛生態科技有限公司CEO王豐毅被問得最多的問題。答案分成兩派：有的人覺得，能在海水里種出水稻，太厲害了；也有人不信，海水中怎么可能長出水稻？種出來的大米能吃嗎？實際上，海水稻是耐鹽堿水稻的形象化稱呼，即能在高含鹽量、高堿性土地上生長的特殊水稻。海水稻有時離日常生活很遠——從上海市區出發，到舟山探訪一處種植基地，先坐5個小時大巴，再換小車，幾經輾轉才能看到稻田；有時又很近——在家里，動一動手指，便能在電商平臺買到海水稻大米，最快半小時，送貨上門。2020年，袁隆平團隊在全國五大類鹽堿地區建立海水稻試驗示范種植基地，在長三角地區，江蘇如東、浙江溫州兩地入選。去年秋天，如東“超優千號”平均畝產超過802.9公斤，取得重大突破。長三角海岸線長，濱海鹽堿地面積大，各地對海水稻的試驗種植都較為重視。記者去浙江舟山岱山縣、浙江嘉興平湖兩地，探訪海水稻的秘密。

浙江平湖的海水稻繁育基地。鞏持平攝

難纏的鹽堿地

即便海水稻在多地已實現高產，但“任何一種水稻跨區域后，產量、工作方式都會發生變化。”王豐毅說，對于海水稻的探索，更多的時候不是品種本身，而是在不同地區、不同土壤特性下的種植方式。在舟山市岱山縣，種海水稻的地方有1667.5公頃。那里原先是鹽場，現在正在發展成為現代農業觀光園區。舟山市農林科學研究院技術員朱家騮2017年開始在岱山試種海水稻。2018年，浙江農資集團承接項目，大面積試種海水稻，負責人叫馬琨。在岱山種海水稻不容易。首先因為土壤結構差。這里的土壤堿性高，并且含鹽量高。之前，當地人把海水留住曬鹽，經年累月，地里只能長出蠟燭草等耐鹽堿植物，大片土地荒蕪。目前，即便是海水稻品種，能耐得住的土地含鹽量一般不超過6‰。朱家騮和馬琨他們要耕作的土地含鹽量很高，最高的達到30‰。要把海水稻種活，第一步，得改良土壤。馬琨他們先往土地里加入有機肥和酸性添加劑，再洗田——把田面灌滿水，泡田，然后用拖拉機翻地，使土壤和淡水充分攪拌、融合，讓鹽分溶解到水里，再把水排出去。土地如此反復洗了3遍，改良過程持續1年，才將土地含鹽量降到可耕種范圍內。

浙江舟山，鹽場變良田，今年種植了2500畝海水稻。鞏持平攝

以稻養田

海水稻種子仍處在培育和試驗階段，尚未商品化。“想在市面上買海水稻種子種植，買不到。”馬琨說，在不同的環境中，種子表現差異很大，“在江蘇高產的品種，在浙江不一定能活下來。”王豐毅在平湖的基地，土地含鹽量大概有3‰。他們和廣東農業科學院合作，把平湖光照、氣溫、降水等所有生態相關條件列出表格，排列組合，再結合口感度、微量元素含量、蛋白含量、糖分等指標，選擇了4個能適應當地氣候的品種。不過，無論是舟山還是平湖的海水稻，志不在“高產”，而是“養地”。“從商業角度講，海水稻不掙錢。”除去前期在土地改良上耗費的心思，王豐毅覺得，海水稻口感和五常大米、香米等品種比，沒有競爭優勢；更何況，產量難與東北黑土地等處出產的稻米的產量相較量。

王豐毅向記者展示去年的海水稻大米。鞏持平攝

種田本消耗地力，種海水稻怎能養地？王豐毅用生物菌肥做基底，海水稻每年生長，把植物根系留在土壤里，留茬加上表層懸根統一粉碎后，經由土壤分解，慢慢提升有機質含量。水稻收割后，再種一茬綠肥，種一些豆科植物，加強土壤固氮。同時，為了避免除草劑、除蟲劑殘留，傷害土地，王豐毅選擇有機的種植方式：“比如，我們插秧前，鋪了一層秸稈再生做的防潮紙，上面有一個個孔，秧苗插在孔里。”防潮紙降解期大約為30天，前期秧苗沒長起來時，因為有遮蓋，雜草找不到光，長不起來，30天后，防潮紙降解，秧苗長大了，也能遮光。讓鹽堿地上長出海水稻不是終點，王豐毅他們希望，能通過海水稻種植實現土地修復，若干年后，原本荒蕪的灘涂能在農民打理下，長出水稻、蔬菜、瓜果，成為真正的良田沃土。

欄目主編：孔令君文字編輯：孔令君題圖來源：鞏持平攝

來源：作者：鞏持平